董必武为《新华日报》创刊题的词
如果它不是中国共产党在上个世纪30年代的报纸新华日报社的旧址,大陆里和其他很多老里份一样,在旧城改造中会从武汉的地图上消失。它原本有15个门牌号码,现在只剩下6个。大陆里原有三个大门:现在还在的只有东边的民意一路大门;靠南边的民主一街和靠北边的民主街(原来叫旧府街)的大门和房子都已拆掉盖了新房;里份的西边是和维善里连着的。
在我1岁的时候,我家就住在大陆里4号1楼,9岁时搬到15号2楼。后来,我家搬到后花楼。外婆和舅舅一家一直住到80年代中期。托新华日报社旧址的福,大陆里4号还在,和5、6、7、8、9号一起保留下来了,还是武汉市的二级保护文物。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这条小里份里度过的。
小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大陆里是新华日报社的旧址,直到60年代读初中时才听说,抗日时共产党在这里办过报纸。只晓得大陆里解放前是大陆银行的房子,但解放后,这里只有几户银行的职员。不少人家,只有妈妈,看不到爸爸,或者是有一个继父。懵懂的我们有时候听到大人私下里说,谁的爸爸是国民党的军长,谁的爸爸是国民党的师长,被镇压了。
《新华日报》
还算快乐的童年
大陆里有一群小伙伴。住在我家楼上的是小脑壳,5号的是小货,6号的是强强。我们年纪相仿,常常在一起玩打珠子(玻璃球)、玩洋画、叠撇撇的游戏,这些都是一些“成本”蛮低的娱乐活动:白色的珠子我们叫气珠,一分钱两颗;“花打子”(花玻璃球)一分钱一颗;洋画两分钱一版;用香烟盒子的纸叠撇撇,不要钱。“跳房子”就更简单了,大陆里水泥地上有现成的格子,拿根粉笔一画就行了。强强家里条件好些,有一副钢圈,他常常拿出来,小伙伴们轮流滚着玩。
大陆里离中山公园不远,我们这一排小伙伴就由比我们大一点的领着去,一个负责照护一个,高兴而去,尽兴而归,家长们也都放心。有一次,中山公园晚上放露天电影是《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记录片,中国队拿了三个冠军,小伙伴们都想看,但三分钱的门票大家又买不起。小伙伴们一商量,决定翻围墙的铁栏杆进去。小伙伴趁大门的收费员不注意,从旁边的铁栏杆上翻过去,撒腿就跑。那时候,中山公园的栏杆下有几级供节日观礼用的台阶,栏杆还不到1米高。大人是不会翻的,常常有像我们这样一些小孩翻,管理人员捉到了,也只是把小孩送出大门。
儿时游戏“滚铁环”
我们还常常在一起摔跤。我小时候在同龄的伙伴中算是力气大的,常常一个“背包”(背摔)就把同伴摔倒。有天晚上,大伢们要我和炎青摔哈子,他比我大1岁,刚从戏校回来。那年,戏校和杂技团招生,他和他姐姐都去了戏校。放假回来,他常常在里份里翻跟头“卖味”(显摆),伙伴们只有看他表演的份。我们只会打八叉、立墙、下腰,至多也只能打个“挺”,他前空翻、后空翻,样样都会。第一跤他赢了,第二跤我一个“背包”把他摔到了地上。大伢们看我赢了,晓得再摔下去肯定我输,就说不摔了,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1962年4月,周恩来出席我国参加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组委会举行的联欢会
60年代的时候,珠江电影制片厂拍了一部楚戏,片名是《双教子》,舞台上演的时候,剧中四妈的儿子桃生是个姑娘伢演的,女扮男装,拍电影的时候不要这个姑娘伢演,换了学京剧的炎青。算起来他应该是跟朱世慧一排的。后来,也没有看到他演么戏。倒是他的姐姐在武汉京剧团,60年代在武汉还有点名气,曾和大名鼎鼎的高盛麟同台演出过《豹子湾战斗》,演剧中的女主角。还演过《沙家浜》的阿庆嫂,我都看过。我同屋的比我大两岁的小胖问我,“你晓不晓得张雪琳是那个?”我说,“晓得,京剧团的唦”。他说那就是炎青的姐姐。我问,她怎么不姓宋?小胖也没有作多的解释,改姓总是有原因的。
那时,搞文艺冒得现在吃香。我姐姐也去报了名还录取了。要去时我外公坚决反对,尽管那时我外公在民众乐园里的小京班(武汉市青年京剧团)打鼓(京剧的“板眼”),却还是认为“王八戏子吹鼓手”,搞这一行不好。有的人家是考虑到家里生活困难,送伢去上戏校,像宋家一下子解决了两口人的吃饭问题。我姐姐班上有两个同学去了:一个是市京剧团副团长、著名演员贺应钦的儿子,还有一个是经常到我家来玩的姑娘伢叫张桃秀。我班上的一个女生考取了,也是家里反对没有去成,她的街坊杜秋丽去了。后来,我们到民众乐园玩,在杂技厅看张桃秀踩钢丝、杜秋丽演杂拌子,在大舞台听张雪琳唱京戏。
“文化大革命”中发行的《沙家浜》邮票
住凉台的“小脑壳”
大陆里的房子每排有3个门牌号码,两层楼、石库门,中间那一栋比如5号,进大门左右都有厢房,靠大门的是前厢房,靠后门的是后厢房;两边的4号和6号就只有左或者右厢房。厢房,按房屋的设计原本是卧室,进大门,过天井,便到客厅,客厅的旁边便是卧室即厢房。老人们说,解放前这些房子一般都是一家人居住,或者是楼上一家,楼下一家。解放后住的人家多了,客厅便也改成了房间,我家在4号的时候便是住的客厅。楼下住了3家,楼上住了两家。5号的楼上楼下硬是住了10户人家。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天井,再往后便是厨房,二楼的厨房上面是凉台。
说起凉台,我就想起了“小脑壳”。我家搬走后,他家一直住在4号二楼,那时他家有两间房,就是原来的客厅和厢房,在大陆里有两间房的好像只有他一家。他家有7口人,他妈妈忒爱清洁,每天晚上都要拖地板,屋里的家具也都擦得干干净净。我9岁那年,他妈妈去世了。在他妈妈去世后发生了一件我至今也搞不明白的事。一天下午,住在街面上的(我们里份的人把住民意一路后门对着大陆里的称为“街面上的”)一个中年妇女跑到他家,和他妈妈一样的口气说话,还非要见他爸爸。很多街坊都跑去看热闹,那时我们里份的人是不大和街面上的人来往,大家只是面熟。平常这个女人也没有到过他家,我母亲也说小脑壳的妈妈生前和这个女人冒得来往。有的人就说,这是“小脑壳”妈妈的魂附到她身上了。一直闹到“小脑壳”的爸爸下班回来,在众人的劝说下,这个女人才逐渐清醒过来。醒来后,她对先前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后来,我想是不是他妈妈生前经常爱大声训斥他家的小孩,我们住在楼下听得很清楚,隔壁的街坊也是听得到的。
“小脑壳”的爸爸靠修电器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没有正式的单位。“文化大革命”中,“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把城里人往乡里赶,他们全家下放。后来回城,房子已成了别家的。无奈之下,他家在凉台上搭了一间房,总算有了立足之地。一住就是好几年,他家的房子也由大陆里的最大变成了最小。
捡荒货的小货
小货家住在5号二楼的前厢房,家里除了两张床、一张桌子、一口箱子,就没有其他摆设了。他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加上母亲和奶奶,虽然一家六口,房里仍显得空空荡荡的。
那时候,小货家经济窘迫是可想而知的,他母亲一人工作要养6口人,他家里在街里吃“救济”——相当于现在的低保。我只在一张相片上看到过他的爸爸:穿国民党的军装,腰间佩着中正剑,和他的母亲、奶奶的合影。他的爸爸是死了,还是跑到台湾去了,他从来不说,我们也不问。街坊说他的爸爸是军长,不会被镇压,师长以下的才会被镇压。11号洋洋的爸爸就是被镇压的,母亲改了嫁,洋洋也改跟继父姓。先是小货的哥哥辍学,捡荒货(现在叫废品)卖钱补贴家用。后来,他也是上午上学,下午便也去捡荒货,那时候小学低年级都只上半天课。
大陆里
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我9岁那年,小货不知在那里捡了一个铜坨坨。他跟我说,他经常去卖荒货,怕收荒货的问,要我去帮他卖。我是第一次去卖东西,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说又不是偷的,不怕。我想,我们总在一起玩,这点忙还是应该帮的。卖了一块多钱,他拿走了一块钱,零钱给我,我不要;他硬要给,我就收下了。母亲下班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领着我把这几角钱又还给了他,并告诉我不是自己劳动得来的,一分钱都不能要。我自己的儿子4岁的时候,一位街坊把他领到江汉路逛超市,那时候超市刚刚在武汉兴起,儿子拿了一袋食品,街坊不知道没有付钱。街坊回来对我说,“你儿子几‘贼’(聪明)呃,自己晓得在货架上拿东西”。我知道后,把儿子领到超市,赔了礼,付了款。前几天儿子(现在也做了父亲)还跟我提起这件事,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至今还记得那袋食品是“奶油杏肉”。我想,大概这是我母亲教育的结果。
强强的爸爸
强强是我儿时最要好的小伙伴,我们是同班同学,都是班干部。他当班主席,我当学习委员。我住4号,他住6号,上学时我从他家门口过,就喊他一起上学,穿过维善里,右拐就到了民主街小学。
在大陆里,他爸爸冒“打瓦”(倒霉)之前,他家的日子是过得蛮舒服的。家里每餐都有五六个菜,不少人羡慕他家生活条件好,儿子姑娘都知书达礼。他爸爸总穿着笔挺的呢制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那时,他爸爸在中山大道民生路市工商联的一个机构上班(这个地方倒是50多年没有变)。1960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爸爸被送到沙洋农场劳教,家里的生活急转直下。他妈妈原是家庭妇女,皮肤白皙、高高的个子,平常穿戴也蛮讲究,背后就有人说他妈妈是资产阶级太太。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他妈妈也只得出去找工作做。做么事?到街里的运输合作社拉板车。解放后,虽说是劳动光荣,但拉板车,人们还是认为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干的。好在他妈妈身高力不亏,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不做也得做。
读高中的大哥眼见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和一对双胞胎妹妹,要吃饭、要读书,母亲的工作又是这样辛苦,主动提出自己不读了。辍学后,和他妈妈一起拉板车。现在想来那时候他的大哥也就是十六七岁,一家人的生活这才算有了着落。不久,他爸爸回到了武汉,工作没有了,人也病病痨痨的。我们到他家玩和做作业的时候,常常听到他妈妈埋怨躺在床上的他爸爸。用武汉话说,总听到他妈妈在“嚼”。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打瓦”人家的孩子也一样。那时他的两个还不到10岁的妹妹和他一起承担起家务劳动的担子,买菜做饭,擀面条、做馍馍、下疙瘩,样样都会。
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天中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回家,走过他家时,他用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门,他要我从对着巷子他家的窗户看一哈。这一看,我都惊呆了,人家说悬梁自尽,他爸爸居然吊在门背后的墙上。一根钉子,一条绳子,就能够要一个人的命!后来,我想起这件事,总觉得他父亲的离去,他妈妈是有责任的,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也许,我们不能理解他妈妈当时承担的生活和精神的压力。
大房换小房
现在的人都想小房换大房,那时候家庭困难的人家却将大房换小房。我家从4号搬到15号楼上的厢房,便是如此。
我的两个舅舅都是国家干部,家里的经济情况稍好一点。15号的小伙伴员外的母亲就找到我母亲,要求换房。这样,我家就从不到20个平方米的客厅搬到了近30个平方米的厢房。楼上的房子空间有3米多,我家还搭了一个暗楼。
员外比我晚一届,是我初中的同学。据说,他家成分是地主,父亲早死。他母亲一人工作要养他兄妹3人和奶奶,为了节约几角钱的房租,只好搬到小一点的房子住。那时候家庭成分不好的学生学习都很用功,他哥哥初中毕业为了早日解决家里的困难,不读高中,考取了洛阳的一所中专。那时候的中专不像现在的中专,毕业后就是国家干部,他哥哥后来分到北京一家部属单位工作,每个月发了工资就给家里寄钱,家里的生活才开始好起来。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有的人说员外家是地主。红卫兵要抄家,街坊都说,他家有么东西抄。他爸爸死了,说他妈妈是地主婆。硬是在他家闹了一个下午,直到他妈妈下班回来开斗争会。他妈妈平常寡言少语,从不和街坊邻居争吵,人又本分。受到这个刺激,一时想不开,自杀身亡。
1943.10-1945.8的伪汉口市政府市长石星川
我家住在4号时,维善里有一个姓石的阿姨,经常晚上到我家来坐,母亲一边打毛线,一边和她聊天。但她白天从来不来,很多人都不愿理睬她。母亲讲她高中毕业一直没有工作,就是因为她的爸爸在日本人占领的时候当过汉口市的伪市长,叫石星川。她是汉奸的女儿,尽管她一个20多岁的姑娘不是汉奸。我家搬到15号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世上就有这巧的事,我读初中的时候。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去拜访班主任老师,在老师家里看到一张老师在中苏友好宫(原武汉展览馆)旁边的友好餐厅实习时的集体照,其中就有她。从老师那里得知她在那里卖餐票,总算有了一份工作。
80年代时,我读过一本前苏联的小说《角落》,里面描写十月革命后,俄罗斯的贵族顶着冬天清晨的寒风排队领黑面包,来对比革命前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我就想到,我儿时的伙伴及他们的家庭与其是何等的相似。这正应了毛泽东说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只是“作孽”的是上一代人,受苦的是下一代人,儿子替老子还债。不晓得这是不是符合马克思说的,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或者说是否有些人不属于这“全人类”中的一员。
三年“自然”灾害
三年“自然”灾害,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1959年的下半年,我才感到吃不饱肚子。1960年、1961年是最困难的时候,1962年时就开始好转了。以前,我们只晓得灰面(面粉),不晓得还有大麦、荞麦、玉米、高粱这些东西,也是可以当饭吃的。那时候大米定量供应,一个月只能吃上几天饭,武汉人把吃米饭叫吃饭,包饺子下面条那叫吃面。这时候连灰面的供应也很少了,不晓得那里来那么多大麦、荞麦、高粱、玉米。大麦粉不像小麦粉那么细,是擀不成面条的,只好煮疙瘩:把大麦粉子加上水调成半稀不干的面浆,像炸圆子样用瓢把它一个个往煮开了水的锅里下。煮成糊糊加上包菜叶子,冒得油水,吃一大碗,解几次手,不到放学的时候,肚子就饿得咕咕叫。玉米粉子做的粑粑吃到满口跑,不晓得几难咽下去。
街里在11号客厅里办了一个食堂,卖“跃进糕”、“双蒸饭”。说起“双蒸饭”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一钵钵的饭放在笼里蒸熟了,加上水又蒸第二道。还是那些米,蒸泡了、发大了,就可以吃饱了?不晓得是那个发明的,还在全市推广。
民主一街大陆里口,原来是卖早点的。那段时间,街里在那里卖稀饭,1角钱一碗,不要粮票,一人只能买一碗。早上5点钟,就起来排队,常常从巷子的这一头排到那一头,去晚了就买不到。7点钟开始卖,8点钟就卖完了。我的表妹那时只有两岁多一点,住在我家,夏天晚上我们都在巷子里睡。一天晚上12点多,她起来解手,迷迷糊糊地喊我外婆:“阿婆,天亮了,快起来排队。”因为是按人头卖,她虽是小孩,排队也可以买一碗,总跟我们一起去排队。后来,街坊的一些小伙伴总逗她:“琴琴,快起来排队。”我的姐姐有一次排队,因为排的时间太长,加上饿,就在快排到的时候晕倒了,街坊邻居忙把她抱回了家。从这以后,母亲就不要她去排队。
城里人虽然吃不饱,但还是有吃的,瓜菜代,吃杂粮,总还不至于饿死。乡里人也就是农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同屋的小胖的舅舅,我是目睹他死的。那天早上,小胖的母亲刚去上班,我们也准备去上学。小胖的舅舅来了,小胖要他在家里睡一哈,等他放学回来做饭。他舅舅常到他家来要点米,带回孝感乡里去,其实那些米是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那时,他的舅舅面黄肌瘦,浮肿的脸,高高的个子,像是风一吹就会倒。等到小胖中午放学回来,打开门一看,他的舅舅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他高声喊我外婆:“阿婆,你快来看哈我舅舅么样了。”我外婆走进屋里一看:“他死了,快去喊你妈妈回来。”听外婆说,一上午都冒听到他屋里有么动静,以为他睡着了。唉,永远睡着了。
1962年,开始有了自由市场。原来买菜都要到国营的菜场里去,白菜萝卜还要排队。民主一街成了集贸市场,每天上午,挑着担子的农民都在马路上摆摊子。晚上,街上还有卖萝卜汤、藕汤的,两角钱一碗。杂粮也逐渐退出了餐桌,我们的生活也恢复正常了,每天有大米饭吃。
作者的母亲(中)和表哥(左)及兄弟
那时候,我父亲在香港的一个朋友得知内地人生活困难,从香港给我家寄过猪油罐头和港币。那时100港币只能换28元人民币,换汇时还发侨汇券,凭侨汇券可买粮油和紧缺的日用品。买日用品的商店在中山大道江汉路附近,我上初中时我妈给我买了一双半高筒的套鞋,买粮油的地方先是在江汉一路华中里旁,后搬到江汉四路口。到60年代末、70年代初,解放大道三阳路口开了一家友谊商店,这些东西就集中到一起卖这家店是为外宾和华侨服务的,本地人凭侨汇券才能进,我参加工作后还在那里买了一辆上海产的永久牌自行车。
炒芝麻的师傅和《清江壮歌》
“大跃进”的时候,街里在大陆里办了一些工厂,那时候政府号召家庭妇女走出厨房参加工作。11号的客厅那时还冒改成房间,变成了麻绳厂,用手摇的机器做麻绳。我们15号楼下的厨房变成了炒房,炒芝麻。炒过的芝麻装在麻袋里用木棰打,走进巷子就看得到有人在打芝麻,打过的芝麻用来加工食品。炒芝麻的女师傅中有一个住在隔壁维善里,那栋房子里住的都是邮政局的职工。我有个同学也住在那里,我们经常到他家里去玩。
60年代我读初中的时候,《武汉晚报》的副刊连载马识途的长篇小说《清江壮歌》。一时间,每天大家都争着看晚报。马识途在文章中写道,解放前搞地下工作时,曾得到一对搞邮政的武汉夫妇的帮助。报社的记者找到了这对夫妇,还发表了访谈他们的文章。那时正在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学校就请他们到学校来作报告。一位女同志上台作报告的时候,我坐在远处一看,哟,就是先前在我们楼下炒芝麻的女师傅。一个普通的女工上台作报告,还是蛮稀罕的事。
大陆里的文物保护单位牌
那时,我们隐隐约约听说她有个比我们大几岁的女儿是抱来的,不是亲生的。《清江壮歌》中的女主人公柳一清生活中的原型是马识途的妻子,是革命烈士。她牺牲前曾生下一女,后被人收养,收养烈士遗孤的就是炒芝麻的师傅夫妇。解放后,马识途找到了这对夫妻,也找回了自己的女儿。
《清江壮歌》要是能拍一部电视连续剧,我想是能够做到叫好又叫座的。拍一部主旋律的剧作,加上清江优美的风光,可以像《乔家大院》那样,吸引更多的人到鄂西去旅游。看完了三峡,游清江,这里是土家族儿女世代生活的地方。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抗战的时候,共产党在我们住的大陆里的房子里办过《新华日报》,还是革命遗址呢。不过,那时我们听老人说,大陆里6号是《新华日报》编辑部的旧址。解放后大陆里4—9号住了近40户人家、一二百号人。一个编辑部不会有那么多人,占那么大的地方。后来不晓得是么样考证出4—9号都是的,我到是倾向于前一种说法。
现在每当我经过民意一路大陆里的时候,常常会往里面望上一眼。在四周高楼的对比下,它显得那么的低矮和破旧。我心里在说,我们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一带谁不知道大陆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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