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庵:为柳亚子先生治印

1944年,我历经战乱,辗转到重庆,得识柳亚子先生。亚老比我年长34岁。他有时找我为他治印,我欣然受命,先后为他刻了20多方印章。如“兄事斯大林,弟畜毛泽东”、“才子居然能革命,诗人毕竟是英雄”(与郭沫若联句,上联为亚老句)“不作人间关内侯”、“上天下地之庐”(亚老与毛主席《沁园春·雪》中有句云:“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亚子之玺”、“柳亚子六十以后作”。

1945年,我在重庆举办个人书、画、金石展览,亚老又欣然写诗相贺:“至竟曹家才调好,三千年内两陈思。”我学名美植,三国时曹植封为陈王,谥曰思。因此亚老笑指我说:“你是后陈王。”我将此句刻成印章,并加上边款:“吴江柳羿楼赠我句也,集古鈢文字成之。辛卯,立庵记。”(羿楼原为亚老室名)。

抗战胜利后,毛主席到重庆谈判,亲笔为亚老书写《沁园春·雪》。亚老请毛主席用印,主席说没有。亚老便说。“我送你一对。”回到寓所急忙转告我为主席刻印,我因受到两位革命家和大诗人的鼓舞,遂连夜赶刻出两枚印章,一为白文“毛泽东印”,一为朱文“润之”,由亚老转呈毛主席。后来毛主席就在手书上加盖了这两枚印章。

曹立庵:为柳亚子先生治印

亚老为我写了一首《短歌行·为曹立庵赋》,诗的内容是抒发他对革命胜地延安的向往。他在诗中撷出“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前身陶彭泽,后身韦苏州。”和“前身祢正平,后身王尔德。大儿斯大林,小儿毛泽东”等句,嘱我刻成两枚印章,以表示对“斯、毛真英雄的赞美,并写来跋语,嘱我刻在印侧:“余倩立庵治印,援正平例,有大小儿语,北海齿德远在祢上,正平、德祖亦生死肝胆交,绝无不敬之意,斯语特表示热爱耳。虑味者不察,更乞立庵勒此,以溯其源,并缀跋如左。一九四五年,亚子。”我又在后面加刻了数字:“亚老嘱制二石以证其趣旨,曹立庵于渝州。”亚老还“虑昧不察”,后来又在题我的印存中写道:“荒谬怜余自绝伦,斯毛并世两完人。王生罗曼祢生傲,知是前身是后身。”我根据诗意,乃仿白石老人刀法刻了一枚印章,文日“荒谬绝伦”。亚老爱不释手。可是在十年动乱期间,康生之流制造了一个“反动印章案”,祸及亚老,株连多人,现在他们早已身名俱裂,而亚老在中国革命史和文学史上则万古流芳。原刻印章已毁,现在亚老故居所陈列的是我后来重刻的。

回忆亚老对我的鼓励,使我毕生难忘,他在我的一个纪念册上题了“黄初文采”四字,比得太高,真是愧不敢当。1945年底我离开重庆时,亚老特作诗留别,诗云;“匝月渝州异地逢,黄初才子几英雄。子桓遄返黄须去,别绪离情似转蓬。马首无端我亦东,几时汉上约重逢。别君一事留余憾,未见吹箫赢女踪。”并注云:“一九四五年岁杪始识立庵于渝州,相得甚欢。顷余将返沪上,题此留别。时十二月二十七日也。亚子。”当时我尚未结婚,故亚老有未见秦女之憾。

1987年是亚老诞辰100周年,我恭绘了一幅苍松以寓亚老千秋万年,并题云:“南社老元勋,吴江今屈子。士林真巨擘,革命急先锋。”后来意犹未尽,又撰写了五律一首;“岳峙唯无欲,渊涵乃有容。国魂真卫士,民主急先锋。分忝忘年友,文钦一代宗。斯人虽不作,举世仰高踪。”算是我对这位著名革命诗人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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