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派艺术在我国京剧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大半个世纪以来,在广大观众中享有盛誉。谭氏家族6代从艺,人才辈出,其创始人就是江夏的谭鑫培。
谭鑫培正名金福,堂号英秀,原籍湖北江夏东郊(今武昌洪山区),道光二十七年(1847)三月初九生于梨园之家。其父谭志道原为汉剧艺人,后来辗转到北京,加入四大徽班之一的三庆班唱老旦兼演红生。他因嗓音洪亮高亢,观众称他为“叫天子”,所以谭鑫培的艺名便曾一度叫做“小叫天”。
谭鑫培幼年随父进京,12岁入金奎科班习艺,学唱老生。出科后搭永胜奎班,后来因为变声期倒嗓,只好改唱武生,在京城难以立足,便常常随柏如意等人到京东一带农村演出。乡间环境艰苦,生活困难,迫使他们增加演出场次,于是,实践的机会也相应增多。同时,长期与劳动人民接触,使他体验了生活,增长了阅历,磨炼了毅力,发奋勤学苦练,砥砺技艺,功夫练得相当扎实,这都为他后来成为一代宗匠打下了深厚的基础。他在同治中返京入三庆班,师事著名京剧老生、三庆班班主程长庚,谭演武生、武丑兼任武行头,深得程长庚培养与重用。20岁时嗓音恢复,改唱文武老生。他虚心学习程长庚、余三胜、王九龄、卢胜奎等名家的艺术精粹,在纵向继承的基础上,锐意改革老调,精心设计新腔,揉合青衣腔、花脸腔、老旦腔于老生腔中,还吸收了昆曲、郴子和大鼓的一些声腔,并试用湖北字音改变徽调旧腔,发展汉派的警峭特点。他那“云遮月”的嗓音,犹如一轮皎洁的明月,被轻纱般的白云缭绕,虽不十分明亮,却韵味十足,别有情趣,唱起来悠扬婉转,飘逸洒脱。他就是这样继往开来、广收博采、融会贯通、别出心裁地创造了谭派艺术。后来的著名老生刘鸿声、贾洪林、余叔岩、王又宸、王月芳、高庆奎、言菊朋、周信芳、马连良等人都曾受到他的熏陶和影响,所以当时有“无腔不学谭”之说,京都更有“天下兴亡谁管得,满城听唱叫天儿”的俗谚,可见其影响之深远了。
谭鑫培的戏路极宽,不仅文老生戏唱得好,长靠戏、短打戏、折子戏、箭衣戏、武丑戏、猴戏亦无所不精。他能演300多曲戏,最拿手的剧目是《空城计》、《问樵闹府》、《打棍出箱》、《击鼓骂曹》、《四郎探母》、《卖马当锏》、《定军山》、《战太平》、《连营寨》、《珠帘寨》、《乌龙院》、《翠屏山》、《李陵碑》、《汾河湾》、《南天门》、《八大锤》、《文昭关》、《捉放曹》、《洪羊洞》等。由于他艺术造诣深,与程长庚、杨月楼、梅巧伶(梅兰芳先生的祖父)等13位著名演员一起,被誉为“同光十三绝”。当时的著名画家沈蓉圃还为他们绘了一幅合像,现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馆中。光绪十六年(1890)五月,谭被选入升平署为“内廷供奉”,每月初一、十五,初二、十六被召进皇宫演戏,深得慈禧太后的青睐,倍受恩遇,获赏颇丰。据《清世朝野轶闻》所载:“内廷传差,伶工皆须黎明即至,某日,谭竟误时至天午才仓皇而来。慈禧问及,谭奏曰:为黄粱扰,以致失觉,儿女辈畏逾闲,不敢以时刻闻,遂冒死罪。”慈禧闻之不加其罪,反而嘉奖他治家有方,并赏银百两。由此,可见一斑了。谭也恃宠而骄,对声势煊赫的李莲英不屑趋附,所以遭李莲英的嫉恨与捉弄。有一天,谭鑫培与孙菊仙同台演出,戏码已定,李莲英忽然向慈禧说:他两人近日艺技大有长进,且善于反串《探亲相骂》。慈禧立即下谕,命两人合演这曲戏。谭、孙两人都是应工老生,今日却得要反串丑旦,真是赶鸭子上架,但圣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粉墨登场。台词不熟,由别人在幕后提示,表演不熟,只得胡乱凑合,加之服装不合体,扮相不相符,两人手足无措,丑态百出,一出戏演完后,大汗淋漓,狼狈不堪。慈禧却乐得前合后仰,李莲英也发出了狡黠的奸笑。还有一次谭鑫培上演《定军山》,戏码排在第一,等他装扮已毕,准备登场时,忽然又改为第二,到时又改为第三,如此辗转数次,直到最后一曲才上演。可怜谭老板头戴盔、身扎靠、足登靴,候场3个小时,不敢稍懈。同时因为鸦片烟瘾发作,上场后涕泪交流,有气无力,有如大病缠身,勉强应付下来,僵卧后台。这时他才知道李总管的厉害,明白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为了安身立命,只好对李进奉厚礼,小心伺候,同时对一些王公大臣也有所逢迎。据传说:某年正月初一,谭鑫培进宫演出拿手戏《战太平》。一句西皮导板“英雄失智入罗网”,博得了满堂彩声,上场后接唱原板“大将难免阵头亡,我主爷宏福齐天降,刘伯温八卦也寻常……。但当他唱出“大将难免”4字后,向台下一看,坐满了帝王将相,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戏,谭老板灵机一动,就在胡琴小垫头的一刹那间,把“阵头亡”这3个不吉利的字,改唱成“不封王”,连起来就是“大将难免不封王”,众人一听心花怒放,齐声叫好,纷纷向台上扔金元宝、银绽子。因为武将们最害怕的是“阵头亡”,最盼望的是被“封王”,大年初一老谭给了他们一个好兆头,他们能不欣喜万分吗?!于是一些王公大臣,每有喜庆,必招谭献艺,谭老板不到,举座不欢。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帝王后妃、皇亲国戚纷纷亡命西逃,谭便率领戏班子到上海演出,轰动沪上,红极一时,观众为之倾倒,异口同声称颂他为“伶界大王”。1905年秋,北京丰泰照相馆创始人任景丰,将谭鑫培主演的《定军山》拍摄成为电影,这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戏曲片,也是中国人自己摄制的第一部影片(摄影师是刘仲伦)。影片放映时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当时不少朝野知名人士与他过从甚密,维新派领袖人物梁启超也和他情谊甚笃,曾为他所饰渔翁的绣像《蓑笠图》题诗。
四海一人谭鑫培,声名卅载轰如雷,
如今老矣偶玩世,尚有俊响吹梁埃。
荻风芦雨晚来急,五湖深处寄烟笠,
无限人间买丝人,枉向场中费歌泣。
这些人与他交往,不仅是欣赏他的艺术,同时也景仰他的为人,因为谭鑫培深明大义,气度不凡。据《京剧史话》所载:“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杭州贞文女校校长惠兴女士因向将军瑞兴募款兴学被辱,愤而自杀。有个贾润田把这件事编成京剧,田际云就联合谭鑫培连演了几天,公开揭露瑞兴的罪恶。并且把演这曲戏卖得的5000多两银子汇往杭州,捐给贞文女校”。另据《戏剧电影报》介绍,民国初年窃国大盗袁世凯为了给自己称帝复辟大造舆论,命御用文人编了一曲京剧《新安天会》,戏中极力诋毁、丑化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是屠杀生灵、罪太恶极的孙悟空,肉麻地吹捧袁世凯是收伏恶魔、功德无量的广德星君。要谭鑫培担任主角,演此戏来为袁世凯祝寿。谭耿耿正气,不肯媚袁,称病高卧,拒不从命,一时传为美谈。
1917年,广西军阀陆荣廷到京,北洋军阀隆重欢迎,广邀名伶举办堂会,当时警察总监吴炳湘受江朝宗之委托,强逼身患重病的谭鑫培演出拿手好戏《洪羊洞》,谭被迫抱病登台,回家后郁气积胸使病情加重,于3月20日逝世,终年71岁,人们无不为之惋惜。
谭鑫培有8个儿子,长子嘉善习武老生,次子嘉瑞习武丑,三子嘉祥习武旦兼青衣,四子嘉荣习文武老生,他们都艺不惊人。惟五子嘉宾颇有造就,他就是有名的谭小培。小培自幼进“小荣椿”科班学艺,他继承了父亲的谭派艺术的表演、唱腔和部分剧目,如《四郎探母》、《武家坡》等,但没有多少创新和突破,所以艺术成就和名望远远不及父亲谭鑫培,一生中没有能力组班演出,经常与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等名角同台演出。青年时期与父亲配戏,中年之后又为儿子谭富英当配角;人们常常说他“上有一个好老子,下有一个好儿子,舒舒服服一辈子。”他生性豁达豪爽,胸无城府,喜欢交朋结友,为人仗义疏财,颇为时人所称颂。
谭小培的儿子谭富英,名豫升。自幼受家庭熏陶,聪颖过人,加上天赋条件好,嗓音洪亮,扮相俊秀,12岁上由父亲送他进“富连成”科班学艺,但两次被班主叶春善谢绝。因为当时“富连成”一般不接纳著名演员的子弟坐科,怕他们在家娇生惯养,入科后调皮捣蛋,老师管教严了怕得罪家长,若放任自流既误人子弟又影响别的学员。后来还是谭鑫培出面讲情,并且“约法三章”,这才收富英入科。富英忠厚老成,谨守班规,尊敬师长,勤奋好学,不久便崭露头角。出科后又拜余叔岩为师,名师高徒,家学渊源,文武兼备,身手不凡,深受观众欢迎。他熔“谭派”、“余派”于一炉,别具一格,人称“新谭派”,为“四大须生”之一;他的拿手戏有《定军山》、《空城计》、《战太平》、《击鼓骂曹》等。建国后曾整理演出《将相和》等传统剧目,在以后的戏剧改革工作中也有贡献。他曾任北京京剧团副团长,后来在戏曲艺术影片《群英会》中饰鲁肃。1959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深受观众的爱戴和推崇,不愧是谭派最杰出的继承人。
谭富英的儿子名谭元寿,自幼入“富连成”科班第六科(元字辈)学武生,经常演出《长坂坡》、《铁龙山》、《伐子都》等长靠戏目,甚为精彩,颇有曾祖父谭鑫培的遗风。出科后改唱老生,常为谭富英、马连良、裘盛戎、张君秋、赵燕侠、杜近芳等配戏。60年代在现代戏《沙家滨》中扮演郭建光,闻名遐迩。不久前,来汉演出《打金砖》一剧,也得到观众的好评。他叔父谭盛英、谭世英、谭世秀及弟弟谭韵寿,分别是“富连成”科班第四科(盛字辈)、第五科(世字辈)和第七科(韵字辈)的学员,他的儿子谭孝增现在是北京京剧团的演员,他们在艺术上都有一定的修养和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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