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大师郑小瑛的武汉情结

据武汉热线网(nbdnews.cn)讯  郑小瑛教授曾任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主任和中央乐团及中央歌剧院首席指挥,还有那名噪一时的《爱乐女》乐团指挥和音乐指导。现任故乡福建厦门爱乐乐团艺术总监、首席指挥。她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留学前苏联国立莫斯科音乐学院,主修交响乐和歌剧指挥。她曾获文化部优秀指挥一等奖、法国文学艺术荣誉勋章等。她又是德国评出的当今世界百位名女人中国三人之一位。她是劳兰萨翁林纳歌剧节74年来第一个登上指挥台上的亚洲妇女,也是唯一的中国女指挥家;她多次获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优秀女职工和全国老有所为贡献奖。

指挥大师郑小瑛的武汉情结

在国内外众多荣誉面前,从不张扬、谦虚淡泊的郑小瑛,仅仅跟我提到个一个奖项——“全国优秀女职工”奖。因为她始终认为,在人民大众中间,她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公民。尽管她多次担任国家重大活动的指挥,还有多次执棒中央电视台春节文艺晚会的乐团指挥,但在各地她仍热情地向普通听众普及交响乐,让这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亦为“下里巴人”接受。郑小瑛可谓功不可没。

从1980年起,郑小瑛成功地多次赴澳、美、意、俄、英、芬、德、法、荷、瑞、比、爱、新、泰,以及港、澳、台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行音乐会和指挥歌剧千余场,皆获高度赞扬。她是第一个登上外国歌剧院指挥台的中国指挥。西方许多媒介称她是世界最佳女指挥家。

我和郑小瑛的交往可以追溯到武汉解放初期的四野文工团。后来随着她待人的热情亲和,加上我所从事《长江日报》记者的工作,又是负责文艺这一块,因而与她的友谊与日俱增。上纪世八十年代开始接触频繁。她给我来过许多信件。学电脑前是短札,报平安,讲游踪,说交响乐,搞演出等。从她重病(4年前患直肠癌)初愈后的康复治疗阶段,她居然学会了电脑。用电脑写信内容就多了,我们之间鸿雁飞传,谈探险,说登山,好不快活!字里行间谁能看出这里有古稀老人的垂暮心态,没有,一点都没有,有的倒是一颗炽热的童心,只是仍不谈荣誉。她的许多情况我都是从媒体上看到的。

在小瑛三室一厅简朴的居室里,没有豪华的装修,更无时髦的配套家具。但音乐带、盘、碟等资料收集了很多。从书房、起居室、客厅的壁上竟无一张她驰聘乐坛的相片,更无一张国家领导人接见的照片。这些,她当然应该有,但小瑛不在意这些。我好不容易在她夫妇俩的卧室里,才看到了著名油画家刘宇一先生为她作画高1.91米的巨幅造像《郑小瑛》。嚯,一袭黑色指挥裙,挥起的指挥棒下正江河奔流,大海狂啸。我仿佛读懂了画家心中的那个郑小瑛。在卧室房门背后的门板上,挡灰尘般地贴糊着一帧巨大的演出海报。我取下遮着的睡衣。哟,这竟是一幅她在香港指挥歌剧《卡门》的大幅宣传画。海报没有着笔点染来自美国和韩国的男女主角,却专门突出郑小瑛,在她巨幅头像下面,称郑小瑛女士是中华民族的骄傲,全世界华人的骄傲。

在当今商品大潮下物欲横行的年代里,按世俗的眼光看,这两幅画真是宣传自己、包装自己、推销自己绝好的材料。可郑小瑛就是郑小瑛,能这样在当今社会生活中不污不染,心灵这般纯净晶透,能这般发自内心的淡泊名利,小瑛可谓不多见矣!

那天,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小瑛终于拿出了一张翻拍放大的黑白照片给我看。这是50多年前的一张珍贵的照片。它真实地记录了小瑛在长江中游的名城武汉开始的她的指挥生涯。穿着列宁服,梳着两条大辫子,腰间扎着皮带,头带八角帽指挥群众唱歌的照片。英姿飒爽的小瑛,显得多么年轻呢!

那是1950年冬天,作为土改工作队,中原大学文艺学院的师生们在武昌县山坡区(今武汉市江夏区山坡镇)指挥大家唱《共产党来了天明亮》、《翻身不忘共产党》时照的。小瑛在叙述当时的情景后,十分眷念地说:“这可是一段难忘的历史。”我说这可是件文物。小瑛讲:“对了,是文物。它记录了我在长江边上挥起的第一个节拍,武汉啊武汉,对我是难忘的。”

是的,武汉是难忘的。对于这位著名的指挥大师来说,它既是成长的摇篮,也是音乐生涯的起跑线。

1948年的隆冬季节,在蒋家王朝即将崩溃的前夜,郑小瑛这位祖籍福建闽西、就读于上海金陵女大生物系的大学生,和如今在武汉工作的韩仙瀛、丁明顺、李力等江苏、浙江的大学生在中共地下党的安排下,冒着生命危险,也带着父母的不理解和阻挠,历尽千辛万苦,从上海起程,途经武汉北上解放区,投奔刚解放的开封。他们在汉口和武昌逗留数日后,登火车北上。这是郑小瑛第一次来武汉。仅只是路过。他们通过层层封锁线,在开封参加了革命。没想到革命形势发展极快,准海战役的胜利,北平的和平解放,使在中原大学22队学习的郑小瑛一行被调入刚成立的中原大学文工团,编入人民解放军四野文化大队。在著名艺术家崔嵬的率领下南下武汉,他们一边行军,一边向群众进行宣传演出,锣鼓喧天、歌声嘹亮地唱着《渡长江》、《我们的队伍向着前方》、《共产党来了天明亮》、《国民党一团糟》、《胜利花鼓》。郑小瑛是这第一次进入武汉的革命文工团中的一名中坚力量,她既唱歌又扭大秧歌打胜利腰鼓,有时还要擂打着大鼓。

1949年5月16日武汉解放后的第二天,他们随解放大军进入武汉,从此便在武汉生根开花,郑小瑛和文工团员们一起在武汉三镇街头宣传演出。在申新纱厂、市立二女中的宣传演出,是文工团首次非街头广场演出。值得一提的是1949年金秋时节,纪念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这是全市统一安排的大型演出活动,中大文艺学院先在武昌一女中操场演出,大合唱指挥是夏之秋、林路,穆毅唱《黄河颂》,江云唱《黄河怨》,而郑小瑛此时虽多次指挥街头游行宣传演唱,可在《黄河大合唱》中却是一名乐队队员,她吹“大号”,或拉手风琴。在汉口中山公园演唱《黄河大合唱》时,则是由程云、夏之秋指挥。郑小瑛仍在乐队里。在抗美援朝和土地改革运动中,她还曾写过歌曲,很快登在《长江日报》的文艺副刊上(后被收入《大家唱》一书中)。在武汉解放初期的音乐活动中,郑小瑛是一名名符其实的多面手。

1949年冬,中大文工团在汉口民众乐园公演解放区的多场歌剧《九尾狐》。这场由苏政、董铭、肖洒等主演的歌剧对于郑小瑛来讲是难忘的。《九尾狐》曾在武昌人民剧院演出过多场,也是郑小瑛指挥歌剧的第一部。她完全没有想到这长江边上第一个指挥节拍,竟是40年后这位大师多次在国内外执棒《卡门》、《茶花女》等世界名剧的“开篇”。几年前,在接受武汉地区媒体采访时她还侃侃而谈在汉指挥歌剧《九尾狐》的经历。

其实,郑小瑛在武汉还指挥过崔嵬创作的歌剧《是假见不得真》,诗人李冰主演的小歌剧《周子山》,还有小演唱《四姐妹上寿》等。1951年,她还参加了中央民族访问团,到湘西苗寨、广西侗寨、海南岛黎族寨子的演出和采风。这些,对小瑛都是难忘的。

从1949年5月武汉解放伊始到1952年她入天津中央音乐学院学习离开武汉,郑小瑛在武汉的音乐活动是丰富多彩的,生活是十分充实的。

一晃38年过去了,对武汉一往情深的郑小瑛回来了。1990年3月30日,由武汉市文化局主办《纪念德国作曲家贝多芬诞辰220周年》专场交响音乐会。由武汉歌舞剧院交响乐团演出贝多芬的音乐作品。小瑛应邀执棒指挥。4场音乐会均在汉口武汉剧院演出。那几天,恢弘庄重的武汉剧院座无虚席,数千的听众在这儿目睹着指挥大师的风采,领悟着小瑛棒下流淌出的交响乐经典作品的神奇魅力,武汉乐迷们陶醉在《命运交响曲》、《田园交响曲》和《英雄交响曲》里。在大家热情的鼓掌下,多次谢幕的艺术家们又在小瑛的指挥下,演奏了一曲中国名曲《春节序曲》。郑小瑛的到来,在江城武汉搅起了一股学习欣赏交响乐的旋风。

演奏之余,小瑛和当年一起南下的文工团的老朋友、老演奏家们,如已离休的首席小提琴王志杰、笛演奏家孔建华、二胡及坠胡演奏家王同善等促膝交谈。老战友中仅年纪较小的王辛(小提琴演奏家)参加了贝多芬音乐会的演奏。与郑小瑛合作是演奏家们最愉快的事。小瑛仍按照“小瑛模式”演出前向群众作20分钟的宣讲,介绍交响乐,介绍大师的作品,甚至热情讲叙应如何欣赏交响乐这门高超的艺术。深入浅出的讲解,毫不枯燥,使我们听后受益匪浅。

小瑛回来了,她在老朋友、老战友陪伴下游东湖,登黄鹤楼,上古琴台,去归元寺。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游览中的郑小瑛,不时被音乐爱好者和逛街的群众认出,人们喊着郑小瑛!郑小瑛!她热情地为大家签名留念。毫无一点大艺术家的架子。

小瑛回来了,她去母校(原中原大学文艺学院,今武汉音乐学院)探问师友,在武汉音乐学院明净宽敞的音乐厅里,给学生们讲授交响乐和指挥课。她在都司湖畔的琴房留连忘返,想起解放初期在这里习琴练器的诸多往事。看见琴房内操琴的姑娘们情不自禁地说:“嗯,40年前,我和她们一般大,……那时的我们多么年轻。”

在陪同小瑛在武汉转悠期间,她也曾来寒舍小叙。这是小瑛第三次来我家。这不能不使我感动。我忆起“文革”期间小瑛来我家那次,物资匮乏,鸡鸭鱼肉蛋一概凭票。我弄来一包花生米,煮了盆荸荠,吃着吃着,说开了话题;她那次是随“样板团”来汉演出几个“板片”,记得刘长瑜、杨秋玲、袁世海都来了。按约定的时间,我们夫妇俩在武汉剧院门口等她,她匆匆从后台出来,递给我们两张票,嘱咐我们过细听音乐,看能否知道哪场是我指挥的。演出完毕,郑小瑛到我家时,便考问我:听出来了么,哪几场是我的“杰作”。我说听出来了,那热情奔放,细腻含蓄,极富诗意中又寓有几分欢乐和恢谐的风格深深打动着我,我猜:《沙家滨》中的“智斗”、《红灯记》中的“提篮小卖”、“痛诉家史”,还有《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飞马上山”……都是您的。她笑了,说我耳朵还挺灵的。我说,这还不是您扫的盲呢!

在“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中,善良细心的小瑛曾保护过电影大师崔嵬。崔嵬对郑小瑛有着不能割舍的师生情谊。小瑛告诉我说:“文革”中期,崔院长从秦城监狱放出来后,干些打扫清洁卫生的活计,恰巧碰上“四人帮”一伙搞样板《平原作战》拿不下地,江青忽想起崔嵬对京剧十分内行。于是一纸令下,将崔弄到样板团拍《平原作战》。单纯天真的崔嵬正儿八经地帮忙时,江青却令已定下的剧本一个音符一个字也不能动,这下崔嵬憋气死了。说了几句我当初拍《杨门女将》、《野猪林》时如何如何,拍《青春之歌》林道静的戏时每场场景都是诗。这几句实话一下冒犯了“女皇”,下令立马组织批斗会。正在卖力拍戏的崔嵬仍蒙在鼓里。郑小瑛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立马告诉崔嵬,身边“特务”多得很,少说话,注意保护自己。正是由于小瑛的善良,保护了崔嵬院长。回忆往事,小瑛感慨地对我说:“搞艺术难,做个正直的艺术家更难。”这几句话,给我印象很深。

我还记得小瑛1953年中央音乐学院放暑假时她回武汉探亲。听说我回了一趟武昌县采风,专程到汉口我家找我。一个劲儿地问我过去“土改”后的乡下情况,并仔细地看我采集到的民歌。记得有首《薅黄瓜》的民歌,曲调和词是挺美的,我只会哼唱,却忘了记谱,她一遍又一遍逼我哼唱,并埋怨我为啥不把谱记全……她那执着地向民间学习的劲头,至今仍记忆犹新。

1990年这次,她又来我家。我问,“文化大革命”那次,你讲“搞艺术真难”指的是什么?她说:“你不知道,在样板团的时候,刘庆棠、浩亮只准我们演奏‘八大件’(八个样板戏)。当时,搞钢琴演奏的小杨(现任中央乐团的指挥)利用工余时间向我讨教指挥艺术,于是我就偷偷地默诵着无声地教他指挥贝多芬、施特劳斯等大师的作品,我们师生二人是用心灵的感应在学习在传授交响乐的指挥艺术的。就这样,后来被“四人帮”在样板团的爪牙识破,挨了批斗。”这段哑指挥的教与学,恐怕是桃李满天下的郑小瑛教授终身难忘的一次。

要写郑小瑛和武汉的音乐联系,还有很多很多。2001年12月16日,她率领的厦门爱乐交响乐团携带着刚获中国音乐金钟大奖的交响乐《土楼回响》,应三峡建设者的邀请,乘机到武汉,在天河机场转机赴宜昌为水利建设者演奏。其间,小瑛曾不断有电话来告之演出的盛况,并给我一信,不妨把原信抄写如下:

小曾:

我刚从三峡归来,在宜昌的演出大获成功,使第一次欣赏交响乐的宜昌人民兴奋异常。音乐会被电视台连续直播了2小时45分钟。

三峡工程总公司的陆佑楣老总,陪我参观了三峡,并热情地邀我为三峡再推出一部交响乐作品。我又开始起劲了,等着吧,2003年月10月,当三峡第一台发电机启动时,在它电厂的机房里将响起一部由厦门爱乐乐园演奏的表现人类与水的过去与未来的壮丽史诗。祝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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